## 當痛苦成為快感:一場關于身體與權力的社會實驗在當代電影的敘事迷宮中,有一種令人不安卻又引人入勝的情節(jié)模式反復出現:女性角色在痛苦中呻吟、掙扎,而男性角色卻在這種痛苦表現中愈發(fā)興奮,動作更加激烈。這種"越喊疼越往里"的橋段遠非單純的銀幕奇觀,它像一面扭曲的鏡子,映照出我們社會中那些被正?;谋┝εc權力關系。當電影將這種互動一次次浪漫化、情欲化,我們是否思考過,銀幕之外的真實世界正在發(fā)生什么?這不是一個關于電影審查的道德問題,而是一個關于我們如何集體無意識地消費、內化并再生產暴力美學的深刻命題。電影史中,這種痛苦與快感的交織有著悠久的譜系。從黑色電影中蛇蝎美人的受虐式性感,到現代BDSM題材的"疼痛快感",女性身體的痛苦表現一直被賦予復雜的符號意義。在1972年的《巴黎最后的探戈》中,馬龍·白蘭度飾演的角色用黃油作為潤滑劑強行與瑪麗亞·施奈德發(fā)生性關系——這個場景后來被揭露是未經演員完全同意的真實侵犯。導演貝托魯奇多年后承認,他故意不告訴施奈德完整細節(jié),只為捕捉"一個女孩而非演員的真實反應"。這個臭名昭著的例子揭示了好萊塢如何系統(tǒng)性地將女性痛苦工具化,將其轉化為男性創(chuàng)作者和觀眾的快感源泉。更令人不安的是,這類場景往往被包裝為"藝術"或"情欲表達"而免于批判。2013年電影《阿黛爾的生活》中長達十分鐘的露骨性愛場景被譽為"真實"和"突破",卻很少有人討論演員蕾雅·賽杜事后透露的拍攝過程中的不適與壓力。這種將女性痛苦審美化的傳統(tǒng),根植于西方藝術史中受難的女性身體意象——從宗教畫中殉道的圣女到浪漫主義文學中患病的女主角。痛苦,尤其是女性的痛苦,被賦予了一種詭異的崇高感,成為被凝視、被消費的對象。在"越喊疼越往里"的電影橋段中,隱藏著一套完整的權力語法。男性的"堅持"被編碼為強烈欲望的證明,女性的"抵抗"則被解讀為欲拒還迎的游戲。這種互動模式再生產了強奸文化中最危險的迷思——"不"有時意味著"是"。當電影不斷強化這種敘事,它實際上在為現實中的性暴力提供文化腳本。研究表明,接觸將性暴力正?;拿襟w內容會增加男性觀眾對強奸迷思的接受度,并降低他們對受害者同理心。這不是說電影直接導致性暴力,而是它參與構建了一種讓暴力更容易被容忍、被合理化的符號環(huán)境。值得注意的是,這種權力動態(tài)有著深刻的性別不對稱性。主流電影中極少出現男性在性場景中表達痛苦而女性無視其感受的情節(jié)——這種反轉本身就會讓多數觀眾感到"不自然"或"滑稽"。這種不對稱揭示了社會如何將男性欲望建構為主動的、難以抑制的力量,而女性欲望則被視為被動的、需要被克服的對象。在這種邏輯下,女性的痛苦不是需要停止的信號,而是男性性能力的證明——"我讓你感覺這么強烈"。從精神分析的角度看,"越喊疼越往里"的橋段滿足了觀眾(尤其是男性觀眾)對完全掌控他者身體的幻想。法國哲學家拉康認為,欲望的本質在于永遠無法真正獲得他者的認可——我們永遠無法確定對方是否真的"想要"。而電影中無視痛苦的男性角色則象征性地解決了這一焦慮:他不需要對方的認可,因為對方的抵抗已經被重新詮釋為欲望的表達。這是一種消除他者主體性的暴力,將真實的人簡化為滿足欲望的客體。在更廣泛的社會層面,這種敘事模式與職場性騷擾、親密關系暴力共享同一套邏輯。當一位女性同事明確表示不受歡迎的關注讓她不適,而男性同事卻將其理解為"害羞"或"考驗",他正是在實踐電影中反復演練的劇本。美國南加州大學的一項研究發(fā)現,在好萊塢電影中,女性角色說"不"后男性角色繼續(xù)追求的情節(jié),有78%被呈現為最終成功的浪漫結局。這種文化模板教會男性堅持無視女性的拒絕,同時教會女性將自己的不適理解為浪漫的必要代價。值得探討的是,為什么這類情節(jié)對觀眾(包括女性觀眾)具有吸引力?德國理論家西奧多·阿多諾曾指出,大眾文化中的受虐幻想是對現實中無力感的補償。在一個女性仍面臨系統(tǒng)性不平等的社會中,將被迫的屈服重新詮釋為自主選擇的欲望,或許是一種心理防御機制。但這恰恰顯示了父權制的狡黠——它不僅強加暴力,還讓我們學會在暴力中尋找快感,從而成為自身壓迫的共謀。近年來,#MeToo運動掀起了對娛樂業(yè)系統(tǒng)性性暴力的清算,但電影敘事中的這種暴力美學仍然頑固存在。2017年的《五十度灰》系列全球狂攬超過10億美元票房,將BDSM題材帶入主流,卻因其對同意、安全詞的輕描淡寫而備受批評。影片中克里斯蒂安·格雷無視安娜斯塔西婭界限的行為被浪漫化為"拯救她"的舉動,完美復刻了傳統(tǒng)浪漫敘事中男性越界被美化為激情的模式。改變這種敘事需要創(chuàng)作者和觀眾共同的意識覺醒。2019年的電視劇《性愛自修室》提供了一個替代范例——在描繪青少年探索性行為時,劇集強調了明確同意、持續(xù)溝通和對不適的即時回應。當角色意識到伴侶的不適時,停止成為自然而然的選擇,而非需要克服的障礙。這種描繪沒有減少場景的情欲感,反而因其對相互尊重的展現而更加真實動人。作為觀眾,我們亟需培養(yǎng)一種批判性的觀影素養(yǎng)。當下一次看到"越喊疼越往里"的橋段時,不妨問幾個問題:這個場景中女性的痛苦是被認真對待還是被工具化?如果性別反轉,這個情節(jié)還會以同樣的方式呈現嗎?這種描繪如何影響我們對現實中同意的理解?法國女性主義理論家莫尼克·維蒂格指出:"拒絕成為他者是拒絕成為異性戀社會系統(tǒng)中的獵物。"拒絕消費將女性痛苦色情化的敘事,就是拒絕成為這一系統(tǒng)的共謀。電影作為我們時代最強大的敘事媒介,不僅反映社會,更塑造社會。當銀幕上一次次上演無視痛苦的性愛戲碼,它實際上在為現實中的暴力關系編寫劇本。改變這種敘事不是要消除電影中的性或暴力,而是要挑戰(zhàn)那些將支配與服從自然化的表現方式。真正的藝術應該復雜化而非簡化我們對欲望與權力的理解,應該照亮那些被常規(guī)敘事遮蔽的他者面孔。在黑暗的放映廳里,當我們凝視銀幕上痛苦扭曲的女性面孔時,或許也該問問自己:我們究竟是在見證一場情欲表演,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參與一場關于權力與服從的社會實驗?答案可能決定我們將在銀幕之外創(chuàng)造一個怎樣的世界。